所谓坚持往前走的一群人

 

广东省广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 陈悦蔚

 

从警之路上，走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的人刚刚踏上征途，有的人已经走到了尾声。走在路上的人有着许许多多的小故事，像是碎片一样，没有哪一个单独的故事可以将这条路说得完整而清楚。有时候，我们所谓的坚持往前走，其实未必就一定是毫不犹豫大步前进、而是犹豫着、彷徨着、唏嘘着，甚至难过着、怀疑着、左顾右盼着，但是脚步却一直没有停止，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境况，依然一小步一小步地继续走下去。

 

1

 

医生问他，怎么身上这么多劳损，又不像是在工地干活的样子。

 

他看着医生写处方，说自己一直忙，没怎么看，于是攒了一堆毛病。

 

医生于是数落他，说再忙也得看病，以为是在国务院上班不成。

 

他笑了，直说自己粗心是不对的。

 

他看了看医生的电脑屏幕，指了指说，这个药超标了，回去报不了。

 

医生一愣，片刻后拍了下脑袋，说知道你干什么的了。

 

男子笑了笑说，谢谢。

 

2

 

深夜，他穿着警服站在了街边。

 

他面容憔悴，眼神平静，注视着眼前街景。

 

他只是站着，没有说话，长久不曾走动。

 

有人说是不是警方有行动，也有人说看样子又不像，更有人说要不要报警。

 

没有人知道，他第二天就退休了。

 

3

 

他笑声爽朗，抽烟必须连抽三根。

 

他经常说粗口，哪怕是主动去帮同事干点什么，也要说，赶紧，爷爷能做点啥快说，你个二百五。

 

如此十多年，经他手办的案卷摞起来比他人还要高。

 

那一晚，得知个人三等功批下来了，他在家抱着老婆哭得像孩子一样。

 

4

 

他40多岁吧，看着显老，总是有点沉闷的样子，话不多，走路静悄悄，没事的时候喜欢闭目养神。

 

他每天洗澡的时候，都会把手机挂在一旁播放同一首歌曲：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

 

5

 

那天，他徒弟推门进来，前额上染了一缕黄头发。

 

他抬头看了徒弟一眼。

 

只一眼，啥也没说。

 

他徒弟似乎早有预料，立即去发廊把那缕黄头发剪了。

 

6

 

他坐在火车站广场边上，眯着眼睛抽烟。

 

一个年轻人从他跟前走过，他瞄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这个年轻人拖着一件行李又往回走。

 

他把烟屁股一丢，上去直接一脚把年轻人踹倒。

 

终擒盗贼，这桩心事了了。

 

7

 

他理完发，理发师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说，现在留这个发型的可不多了，有点跟不上潮流。

 

他什么也没说，心想自己虽然是个便衣，但是有些场合终归还是要穿警服的。

 

8

 

群众跟他吵闹，他从来不生气。

 

他知道群众也分三六九等，有好人有坏人，更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好不坏夹在中间，遇到警察的时候会扮演自己觉得需要扮演的角色。

 

所以他懒得辩解，人家本来就不是来讲道理的，自己何必上火。

 

9

 

他坐在那里，掏出手机翻开一个同事的微信号，解除了朋友圈查看限制，然后挨个儿记录点赞。

 

后来，那个同事手术成功。

 

他走出医院，想了想，上车前又点击了不看他的朋友圈。

 

10

 

他需要吃饭的时候就吃得下，不管是不是饿了。

 

他一眯眼睛就会睡着，睡个五分钟也好，因为下一次睡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在派出所做了15年，现在的他看起来脸色发黑身形虚胖。

 

11

 

嫌疑人说自己有肺结核。他看了嫌疑人两眼，撇撇嘴说，没关系，我们有肺结核患者专用的监室。

　

嫌疑人一个激灵，立刻说自己记错了，从来没得过肺结核。

 

12

 

他老婆每天早上会给他煮两个鸡蛋，他带去队里和搭档分着吃。

 

有一天，他早上坐在家里把两个鸡蛋都吃了，然后默默开车去海边，默默坐了一天。

 

13

 

他盘查一辆没有牌照的电动车，被车主一拳砸在鼻子上。

 

他猝不及防摔倒了，使劲忍着鼻子上的酸疼，怕眼泪流出来不好看。

 

突然，他听见旁边有个老人家在大喊，你怎么可以打警察，就没有王法了吗？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伸手捂住脸，悄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