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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钥匙

时间:  2020-02-17 15:56

□ 刘祥辉

 

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我记得祖父躺在过道里的老藤椅上打盹。鼾声像一片槐叶,在空中飘来飘去,偶尔粘在我的耳朵里,像灌水了一样难受。

 

我无所事事,我的伙伴去了他外祖母那里,我只有在屋檐的阴影里乘凉。我看到了祖父腰带上的一大串钥匙。他一年四季把钥匙带在身上,有时会坐在门口的石磨上用袖筒擦拭其中的一两个,直到它们在手掌里亮晶晶的像一把匕首。钥匙吸引了我,我确信自己在那个午后应该把玩把玩祖父的钥匙。祖父的鼾声起伏有致更迭平和,他裤腰带上的钥匙也随着晃动,我看得兴致勃勃。楼檐下的木栅上停了只聪鹄子,它头顶的羽毛偶尔打开,在槐树的阴翳里跳跃得像芭蕉扇。祖父还没有醒来,他要睡到祖母把晚饭做好了才醒。

 

穿起钥匙的麻绳黑乎乎的像苔藓腐烂的根须,散发着雨水的潮味儿。拿起那串钥匙时有一根冷飕飕的刺蜇了我的拇指肚,钥匙被我疼痛的手丢到门口的木墩上,哗啦啦的一阵响,它们摊开在那个午后的阳光里,有些无辜。捡起它们藏在胳膊下,我跑到堂屋,进了东间。

 

后来我看到了什么呢?我的伙伴王阳回来后,我迫不及待地喊他,告诉他我看到了银镯子、银耳坠、玉扳指和长长的一根像筷子一样的东西。“我在书上见过,那一定是簪子。”王阳说。“还有一串玛瑙。”我说,“光滑滑的比惠济河里的石头还要好玩,在太阳底下一照,你猜里面是什么?好多红彤彤的云霞呢。”王阳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他不相信我家里会有那么多书上说的好玩意。

 

王阳不久后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时所有的私人财产都上缴了,首饰、收藏品和上辈人传下来的值钱东西。你祖父当时是干部,这一定算窝赃了。”他的表情忧郁,像仲夏里的竹叶子,有些尘土和粗糙。那之后我就时常找他的茬,当看到他进厕所时,就投两颗土坷垃进去,随即会听到他的惨叫,我屡试不爽,直到后来有一天他进了厕所,我投了一颗土坷垃进去,听到的不是他的惨叫而是我祖父的破口大骂才罢休。那天祖父也在厕所里,我的土坷垃打在了祖父的后脑勺上。

 

把柜子的锁落上时我听到祖母进了西屋,她要做晚饭。当她把最后一把柴火送进灶口时,祖父就要醒来。我整理好钥匙,放在胸膛上用背心擦了擦,之后把它系在祖父的腰带上,神不知鬼不觉。这是那天我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津津有味。自从那次偷窥之后,我就时常惦记它们,那些花花绿绿的珠子。只是我从来不曾想到,那些都是祖父的第一任妻子的随嫁首饰。那位我不知名也未谋面的祖母嫁给祖父,因为生产伯父而去世。这才有了我现在的祖母,父亲的亲生母亲。

 

祖父还是在夏季的时候喜欢每天躺在槐林里纳凉,他的腰间永远都系着那一把打开柜子的锃亮的钥匙,他一定也会在子孙都不在的时候去偷偷地打开通向那位生下伯父的祖母的暖意的微笑。

(作者单位:重庆市永川区人民法院)

来源:法制网
(责任编辑;李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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