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内的调动申请（小小说）

 

安徽省淮南市公安局八公山分局  米可

 

手机铃声响起时，李凤龙正梦见自己站在市局大楼的玻璃门外，手里拿着那份调动申请表。他摸过手机，睁开眼，玻璃门不见了，只有屏幕的荧光一明一灭，照亮了他的脸。

 

是刑警队的小伙子咨询出差报销的事宜，嗓音嘶哑，语气疲倦。李凤龙耐着性子做了解答，挂了电话，发现才刚过凌晨5点。李凤龙的心情有一秒的不悦，但转念想到小伙子们为了办案一夜未眠，便又觉得自己的不悦有些可笑。再次躺下，脑袋里却还在盘旋着那个梦。究竟有没有把调动表递上去，就连梦都没有给自己一个答案！

 

李凤龙是分局警保室的一名普通民警，主要负责分局的财务和装备，所以不管是领导还是同事，就连他的儿子都唤他为李大内。虽然不那么雅观，但喊得多了，李凤龙也就认下了这个外号。

 

李大内暗暗算过，他平均每天会接待近50位来办事的同事，也会通过手机答复相同数量的财物和装备方面的咨询。他也暗暗感慨：科技发达了，交流也更便捷了，但令他打岔分神的时候也多了，他有时还真怀念以前安心做账的时光。

 

小雪是今天来的第一拨访客，她是分局一位罹患癌症的女警的女儿，刚考上本地的一所师范本科。小雪还没到8点就守在了大门外。李大内招呼她到食堂吃早餐，腼腆的她连连摆手。李大内知道她心情急迫，便将她引导到办公室内。李大内将小雪拿来的就诊和缴费的凭证整理好放在案头。他让小雪放心，表示明天就会去医保中心办手续，将报销的钱打到她母亲的账上。

 

李大内还想问她母亲的病情如何，还有她的学习怎样。无奈新的一拨同事来找他。小雪也没有多留，转身要走，刚出了门，又被李大内喊住了。他将一瓶矿泉水塞到小雪手里——天气炎热，她还要赶一小时的车回学校，李大内这么想。

 

一上午的时间飞逝，食堂也到了饭点。李大内等大家吃完饭，才换上便服，来到食堂门口。他要自掏腰包，请食堂的三位大厨到外面的饭店吃饭。说是大厨，其实就是雇来操持食堂的三位大姐，李大内为了保证大家吃得放心，在食品安全上一直把得紧，又盯着食堂定期扫除、消毒，大姐们起早贪黑，也跟着忙了好几年。但近一段时间，同事们有了议论：食堂的菜品单一，味道也如嚼蜡。李大内不想把这些意见直接反馈给大厨们，就想出了请三位大厨下馆子的主意。

 

三位大姐走在一起，叽叽喳喳，活像一台戏，李大内插不进话，便一个人在前面领路。这样也好，一个男人陪着三个女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别扭。在饭店坐下后，李大内点了几个特色菜，筷子一动，气氛又活跃起来。三位大姐围绕着菜的种类、烹调的方法各抒己见。李大内先给大姐们戴了一顿高帽，又鼓励她们可以在食堂尝试一些新的菜品，大姐们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李大内的目的达到了，便端起杯子，说以茶代酒，敬三位大姐。大姐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从饭店回来，距离下午上班不到半个小时。李大内服了一粒降压药，放弃了午休，坐回到办公桌前，正要梳理上午的各类报表和单据，却看到了压在下面的那张调动申请表。

 

李大内的工作能力在全市的系统内是出了名的，上级警保部门看中了他，要把他调到市局，只需要他填一张调动申请表，就由上级去做调动的工作。李大内想到了早上那个没有答案的梦，他叹口气，将这张调动申请表放在了眼前那沓纸的最下面。

 

下午刚上班，李大内约上纪委陈书记，准备对辖区的汽车修理厂做一次暗访。李大内想着刚入警的上世纪90年代末，全局凑一起不到5辆车，很多民警出警都是骑自行车，坏了自己找个扳手就能修，没想到现在分局已经有40多辆警用车辆，维修保养也变成了一个专业的问题。为了不被坑，他要和陈书记穿着便服，开着私家车，一家家跑辖区的修理厂，比对维修的方案和报价，一趟下来，各家孰优孰劣，陈书记和李大内心里便都有了个底。

 

回程路上，陈书记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醒他有一笔加班费到账。加班费因人而异，微信群里热闹起来，纷纷问李大内。李大内有些恼，加班费发放公示早已发在网上，大家却还要问他。李大内耐着性子一一回复。陈书记劝解李大内：你辛苦辛苦，大家也都轻松许多。李大内摇摇头，想起了早起那通咨询报销的电话，一方面明白大家的确不容易，但转念，又觉得服务全局老少爷们的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晚饭完毕，李大内换上运动服，沿着附近的盘山公路向上走。锻炼身体对降血压总还是有所帮助。走了一个小时，回程时路过分局，李大内想到明天还要去医保中心报销的事，便也回到办公室，填写了一些表格，又将单据整理一遍，正准备将材料锁进抽屉里，才又发现压在最下面的那张调动申请表。

 

李大内来到窗前，看到办案区灯火通明，刑警队的小伙子们已从外地押解犯罪嫌疑人回来了。他想到下午陈书记的那句他辛苦为了大家轻松的事情。风吹树动，将路灯打碎成斑驳的光影，落在分局新整修的广场上。他的思绪也随之流淌开去，他想到从事警务保障工作15年来，分局陆续建起了食堂、战训基地，新置了警车、巡逻车，各种规范化建设也越来越到位，他的心中竟有了丝自豪和暖意。

 

他笑着摇摇头，来到桌前，将那张调动申请表抽出，撕成几片，扔进了垃圾桶里。随后又下了楼，径直去往办案区，伙食保障也要与时俱进，他要问问小伙子们要不要订几份外卖做夜宵。

 

（原文链接：http://epaper.cpd.com.cn/szb.html?t=szb&d=2018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