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酒鬼”

 

作者 徐奇

 

夜深了，我们驾驶着警车以标准的二挡车速，缓慢地行走在大街小巷里，红蓝色的闪光打在路边的墙上又映射回来，所过之处，把黑夜映衬得分外绚烂。

 

“951、951，5号台呼叫，有人报警称东大街有一人醉酒，请前往处置。”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推了推在后座打盹的小陈，小陈条件反射般对着电台喊了一句：“951收到！”然后打开执法记录仪，调转车头赶往东大街。

 

这个时间，即便是东大街也不复白天的热闹，除了西头还有几个烧烤摊，紧靠着淮海南路摆开，吸引几个夜归的人驻足，大街上空落落的一个人也看不见。刚到目的地，老远就听见有人在高楼的暗影里咆哮，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我们把车开近一些，当警灯照亮这片黑暗时，就听见有人向我们这边喊了一句：“你们来了，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然后不等我们靠近，骑上电动车就走了。拿着登记本正准备下车的老刘笑着说：“哎，跑得倒是快！”我让老刘把车停远点，保持距离，然后和小陈下车向那个醉汉走去。

 

这个正在咆哮的醉汉大概四十几岁，穿着灰色西装外套，衬衣胸口位置已经湿透了，头发湿嗒嗒地贴在头顶上，五六米远就可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只见他正对着一辆轿车鞠躬，嘴里不停念叨什么，声音由小变大，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地怒吼，不远处，一个公文包落寞地躺在地上。我示意小陈暂时不管这个醉汉，让他盯紧醉汉，我先去把公文包捡起来，希望能从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可惜包里面没有能够反映其身份的东西。

 

我拿着包走向这个颓废的醉汉，把包举到他的面前问：“这个包是不是你的？”醉汉一把抢过包喊道：“你们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们，赶紧走。”“你检查一下自己的包，看东西少不少。”“不少，你们不走我走。”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往运河方向走，边走边向路边的车鞠躬，我心想，这样一辆辆车地鞠躬过去，转着转着又回头了。我走上去拦住这个还在转悠的醉汉直接问：“你的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谁知醉汉听见“家”这个字眼顿时激动起来，大喊：“我没有家，我没有家啊。”说完竟然抱头痛哭起来。估计问不出什么了，我给小陈使了一个眼色，让小陈跟他瞎扯，我则趁机掏他的口袋，找到了一部手机。打开手机，我却傻了眼：里面竟然没有一个联系人。翻看近期通话记录，只有一个重复拨打的号码。我试着拨过去，“嘟嘟……”没人接听。

 

看来现场解决不了问题了，我把号码发回单位查询，一会儿，信息发过来，电话号码是醉汉父亲的，但登记的住址早就不存在了，也查不到其他联系人。我和小陈、老刘都有点傻眼，商量之后，决定把这个醉汉带回单位。于是，我们三个人轮流上阵劝说，醉汉死活不肯跟我们走，一边大喊：“你们放心，我不会违法犯罪的，我也不会闹事的，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向你们敬礼。”喊完还真给我们敬了礼，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看着这个软硬都不吃的醉汉，我对着无奈的同事吐出了两个字：守着。

 

东方渐渐泛白，折腾一夜的醉汉终于累了，他坐在路边台阶上默默无语。我望着这个憔悴的中年男子，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我读不懂你的悲伤，理解不了你的彷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安全，给你保障，在这个失意的夜晚，即便没有心的团圆，也要有家的完整。如果可以，安全回家吧。

 

（原文链接：http://epaper.cpd.com.cn/szb.html?t=szb&d=20180608）